養(yǎng)老院里的性與愛

2022-11-13 09:47:06來源:36k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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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述:王秋雨

編輯:張雅蘭


(資料圖片)

責編:倪楚嬌

去年,正在讀研的王秋雨,為完成一個社會福利調研,去一家養(yǎng)老院實習。他觀察到老人間有著豐富的依戀關系,他們對性、情、愛的需求,隱藏在種種跡象之下。

目前我國,有200多萬老人分布在約4萬個養(yǎng)老院里。王秋雨寫了厚厚一本觀察日記,對生命的衰老、依戀關系、臨終關懷,有了更多思考,“他們依然有性的需求,對愛的渴望。既不骯臟也不可恥,他們需要更多關懷。”我們采訪了王秋雨,以及在養(yǎng)老院做田野調查多年的社會學學者吳心越。

電影《比海更深》中獨自居住的老人
去年秋天,我為完成一個社會福利調研,去一家養(yǎng)老院做護工。
那家養(yǎng)老院相對低端,基礎設施配給并不是很好。前后兩個院子,大概30平米,鋪滿了梧桐落葉。里面只有一棟小樓,分成了3個單元。記得第一天入職的時候,有很多殘障老人在院子里走來走去,說實話我心里覺得壓抑,也有些害怕。
每天的日常都是相對固定的,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工作,主要協(xié)助護工給老人喂飯、擦臉、換衣服。
很快,我就發(fā)現(xiàn)這里的老人分為兩種。有些老人總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,有些則靜坐不動。管理人員開玩笑說他們分別是“游走型”和“禪修型”。

我對那些老人最強烈的感受就是“等待”。他們好像一直在等什么,但你也不知道那具體是什么。他們就在走廊的椅子上靜靜地坐著,大部分時候都在發(fā)呆,眼神很空洞。

殘疾老人們行動不便,靜坐是他們的常態(tài)

每個護工要照顧好幾個老人,沒時間陪他們聊天。所以工作間隙,我經(jīng)常被老人攔住。他們就是想跟你說話,談子女、聊過往,那種渴望表達和被傾聽的需求很迫切。

工作的時候,我認識了郭叔叔。

他50多歲,因為小時候從床上掉下來傷了大腦,一直需要人照顧。父母上了年紀,就把郭叔叔送到了養(yǎng)老院里,但家里人和他關系淡漠,所以他特別有傾訴欲。

平時是我協(xié)助郭叔叔吃飯,所以有時他托護工出去買吃的,也會給我?guī)б环?。我非常不好意思,因為他沒有收入來源。

有一次我發(fā)現(xiàn)他手機桌面上有個分欄,起名“賺錢游戲”。原來,每看幾小時游戲頁面的廣告,就能賺幾塊錢,他就靠這個賺零用錢。

即便這樣,他還自己通過字典認字,所以我一直很佩服他。

也是因為郭叔叔,我開始更認真地觀察生活在這里的人。

養(yǎng)老院走廊上寫著“用心營造家庭感,用愛彈奏夕陽紅”

國內相對低端的養(yǎng)老院,有些房間里有四個床位

或許因為我是養(yǎng)老院里罕見的年輕人,大家很喜歡跟我聊天,尤其是養(yǎng)老院里的管理人員成哥。他之前在某一線城市的外企工作,畢業(yè)十幾年后才來養(yǎng)老機構做管理崗。有一天,我倆說話的時候他正好在看監(jiān)控,就拉著我一起看。

視頻里,一個頭發(fā)全白的爺爺提著一大袋零食去敲門。他是去找另一個奶奶了。

成哥讓我猜他倆是什么關系,看他的表情,似乎早就對此見怪不怪了。

我原本設想這里是個暮氣沉沉的地方,其實這里流動著豐富的情愫。隨著我了解到更多老人的故事,對他們壓抑的情愛欲望,有了更生動和具體的認識。
韓國電影《我愛你》講述了老年人之間的情感故事
老人們被突然送到養(yǎng)老院,之前的社交關系也戛然而止,他們是很難適應的,但也會積極尋找其他情感出口。
我注意到李婆婆,她會經(jīng)常去找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的爺爺。李婆婆是湖南人,70多歲,身體健康,因為有些失智被送到這里。她脾氣直,說話嗓門很大,有時候像是在跟人吵架。
但她也很細膩,會拿著筷子織小包,織得非常好。她也經(jīng)常會跟我要鉛筆和本子,在上面寫名字,告訴我,哪個名字是她去世的老公,哪個是她兒子……
李婆婆的兒女很孝順,經(jīng)常帶很多吃的喝的來看她。她就帶一些去找那個爺爺分享。那個爺爺則每次都帶著零食去找另外一個護工。

本來我沒有太關注老人子女帶過來的零食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那或許是老人們的“社交貨幣”,他們會帶去和自己熟悉或喜歡的人分享。

養(yǎng)老院里的老人正在和保安跳舞

分享對象往往是固定的,地點也是固定的——其中一個老人的房間里。因為房間里沒有監(jiān)控,大家也經(jīng)常開玩笑,揣測他們發(fā)生了什么。
一般這個時候,護工可能會去敲門,委婉地提醒一下。不過一旦涉及到更隱私的層面,院方就會干預他們的交往。
老孫來養(yǎng)老院沒多久,就被大家嫌棄了。他已經(jīng)70多歲了,年輕時是老師,后來因為一些事被學校開除,現(xiàn)在也沒有退休金。兩個女兒輪流負擔他的生活費,但誰都不來看他。
聽護工說,因為他身體已經(jīng)沒有性功能,所以就用語言撩撥別人。因為不安分,已經(jīng)被好幾個養(yǎng)老院趕走了。
有一天晚上管理人員巡查,路過王奶奶的房間時,發(fā)現(xiàn)老孫在幫她洗澡。對于養(yǎng)老院來說,這樣的事一定要杜絕。他們決定給王奶奶換房間。
沒想到,王奶奶堅決不肯。她耍小孩子脾氣,一定要繼續(xù)住原來的房間。
或許很多人會覺得一定是老孫的問題,他一而再地招惹其他老人。但我和護工們聊天,發(fā)現(xiàn)她們有不一樣的看法。護工覺得,不能因為他70多歲了,就覺得是為老不尊,他確實有這樣的需求。而且不止男人有,女人也有這樣的需求。他們是彼此需要。

后來王奶奶的女兒問起換房間的事,怕對方尷尬,院方不能直說原因,只能暗示,子女一般都能懂,也就不追問了。

坐在黃浦江邊的老人

養(yǎng)老院這個場域是很特別的。

一方面,它阻隔了老人原本的社交,另一方面,它又為老人尋求新的慰藉提供了某種便利。

如果是處于社區(qū)中,老人可能更壓抑,因為周圍多是熟悉的眼睛盯著。很多老人喪偶后獨居,不可能和子女聊這些,也不可能找周圍的人。但是在養(yǎng)老院這樣一個相對封閉的場所,他們反而可以表達自己隱秘的情感欲望。

比如成哥之前工作的那家養(yǎng)老院地處相對偏僻的城郊處,距離養(yǎng)老院幾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廣場,到了晚上,那邊總是很熱鬧,有年輕姑娘的演出,也有來自農村的婦女在那邊擺攤。

養(yǎng)老院有很多退休老人,平時他們的退休金也沒地方花,晚上就會去那邊,給年輕女子遞煙,或者給一些婦女幾十塊錢,讓她們幫忙滿足性需求。

在一條對清華大學教授、養(yǎng)老研究學者楊燕綏的采訪中,她表示中國目前只有200萬養(yǎng)老護理人員,而實際需求高達3000萬護理人員很難滿足老人的情感需求

此外,因為知道院方?jīng)]有權利干涉太多,很多老人也不會一直藏著掖著,他們會選擇將隱 秘的感情公開化。

護工有時候會接到“舉報”。因為一個爺爺和奶奶關系很好,晚上總在院子里一起跳舞,另外一個爺爺就會來告狀:你看他們倆摟在一起,肯定在“亂搞”。但護工不會管,因為沒任何理由去管。

有一次管理人員在凌晨巡夜,發(fā)現(xiàn)兩個老人單獨在院子里散步,管理人員問他們在干什么。他們回答:“在自由交往?!眹覜]有規(guī)定7、80歲就不能談戀愛了,對方給出這樣的理由,管理人員只能悻悻離開。

電影《媽媽!》講述了85歲母親照顧患有阿爾茨海默癥女兒的故事
老年人的情感和年輕人也沒有太大區(qū)別,其中也夾雜著欲望、親密、思念等豐富的東西。
阿海是最讓我五味雜陳的,護工對他也是又愛又恨。他50多歲,雙眼失明,總是喜歡亂摸別人的臉,偶爾還會打人,所以一開始我還挺抗拒照顧他的。
但阿海每次吃飯都很慢,我又著急,只能喂他吃。只要我搶過碗,他就會摸我的臉,而且一直叫我媽媽。
后來我才聽護工說,他摸臉是在確認對方有沒有胡子,是男是女。有時候確認是女性,還會把手伸過去放在對方腿上。
通過他的表情,我也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一種邊緣性行為,我個人覺得那只是他表達好感的方式。女護工也不會覺得被冒犯,知道那是他尋求依戀的方式之一。

原來,阿海是小時候出車禍失明的,后來父親去世,母親一個人將他帶大,因為經(jīng)常走丟,母親就把他送到了養(yǎng)老院,但每個星期都會來看望他。

因為看不到,阿海只能通過撫摸的方式確定對方是否是媽媽。每次媽媽來,他都會哭得非常傷心,那是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情形。我喂飯的時候,他也一邊叫媽媽一邊咧嘴笑。

養(yǎng)老院墻上的貼語

我待在養(yǎng)老院的那段時間,陸續(xù)還有很多老人新搬進來,剛來的老人一般都有“越獄”的傾向。跟他們接觸后才知道,那逃跑的動作里,其實蘊藏著他們深埋潛意識的情感。而且,那是不受時間和空間限制的。

我記得有一個80多歲患有阿爾茨海默癥的高奶奶,最近幾年的事她都忘記了,只記得年輕時候的事。比如什么時候參加什么工作,和老伴如何相識相戀。

剛來養(yǎng)老院的時候,她嘴里經(jīng)常念著自己的老伴。有時候甚至在樹中間鉆來鉆去,以為這樣就能出去,她一心想離開。

后來高奶奶幾乎每天都會收拾東西嚷嚷要回家。她的行頭很多,“出走”時總背著一個大包袱:她用床單把所有“家當”都裹起來,里面甚至有一個風扇。當時天熱,風扇是子女給她帶過來的。

高奶奶就在養(yǎng)老院的院子里打轉,不停地找出口,“我老伴還在家等我,我要回去給他做飯……”她跟養(yǎng)老院的護工“解釋”,自己只是出來開會的,現(xiàn)在要回家了。但其實她丈夫已經(jīng)去世7、8年了。

護工們實在沒辦法,就假裝給她老伴打個電話,電話那頭假裝成是她老伴,告訴她,“我們還要促生產,不能松懈,你要好好工作,我在家很好……”之類的話。后來她想要回家的情況就逐漸少了。

關注阿爾茨海默癥患者的綜藝《忘不了餐廳,據(jù)國家衛(wèi)健委數(shù)據(jù),目前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中約有1000萬阿爾茨海默病患者

養(yǎng)老院每個老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寄托。我還記得有一個失智的老人,她一直記得自己年輕時候的偶像。想趁自己去世前,把自己的社??āy行卡寄給對方。總向護工打聽怎么去北京,她要去找偶像。

我和肢體殘疾的老人相處最久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們雖然行動不便,但思維卻十分清晰。但或許因為身體的殘缺,他們在情感表達上會顯得有些自卑,有時候會壓抑自己。

林叔叔患有腦癱,但是和他交流過幾次后就發(fā)現(xiàn),他的語言能力要比其他得了腦癱的人強很多。而且,他經(jīng)常會在聊天中提到一個教聲樂的女主播。

其實此前,他的語言功能并不是很好,是逐步鍛煉后好轉的。契機是他在網(wǎng)絡直播中認識了一個女主播小婷。

小婷線上教大家聲樂,后來林叔叔就私信她,加了微信說明自己的情況,小婷就邀請他去免費的聲樂課,練習發(fā)音和氣息。本來林叔叔說話總是流口水,后來好轉很多,吐字也清晰了。

林叔叔還會在直播間給小婷送禮物,每次小婷點評他唱歌,或者我們聊起她,林叔叔都會非常害羞。

他也經(jīng)常問我,到底要怎么幫小婷老師爭取更多粉絲和人氣。不過對于自己的無能為力,他顯得很難過。他的世界里似乎已經(jīng)沒有其他人了,只有小婷老師。因為只有她會那么耐心地跟他說話。

養(yǎng)老院老人們每天要服用的藥品
在養(yǎng)老院里和那么多老人朝夕相處,看到他們的情感和狼狽,我一方面覺得同情,一方面覺得,我們應該做些什么。

因為老人有限的主體性,養(yǎng)老院或者子女、社會會對他們的私人事務進行干預,并過度道德化,卻忽視了他們的本質需求。其實對于老年人的尊嚴撫慰、性教育,都是我們年輕人應該思考和重視的。

因為很多老年人患有慢性疾病養(yǎng)老院的飯菜相對簡單和清淡,只能保證基礎營養(yǎng)


走的那天,其實我特別難過。在那兒工作的時候,老人們幾乎每天跟我說,小王你呆兩天就回去吧,這里的飯菜你也吃不慣,在這里受苦了。我走的那天,他們又特別舍不得。

回去后,我也會更關注自己爺爺奶奶的生活。這兩年,我爺爺?shù)纳眢w愈發(fā)不好,每次打電話過去,他都不愿意多說,“我不中用了,我說的話你聽不懂。”他之前得了腦梗,已經(jīng)有些老年癡呆的跡象。

每次說到爺爺?shù)纳眢w狀況,我奶奶就會在一旁哭。現(xiàn)在,我能更深刻地體會到他們之間的依戀感。

在養(yǎng)老院的那幾十天,我寫了厚厚一本觀察日記,我看到了在外面看不到的一切。關于生命的衰老、生死、以及臨終關懷等等。

那段時光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。我總會想到那些老人,即使在養(yǎng)老院這樣的環(huán)境和條件下,依然能夠保持自己的生命力,我就覺得自己沒什么可抱怨的。


Q:一條

A:吳心越
Q:關于老年群體的性愛問題,目前國內外的研究現(xiàn)狀如何?
A:國外對于“老年群體的性”的相關研究相對較多,而國內更多在關注公共健康領域,近年來有對老年相親、同居再婚等問題的研究。
很多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老年人的性愛和我們通常理解的不太一樣,它不是線性的過程,可能不局限在插入式性交上。愛撫和擁抱這樣親密的身體接觸更重要。

所以我在養(yǎng)老院也觀察到,老人們尋求親密的方式非常豐富,也許通過眼神,一句溝通的話,或者對他人身體的觸碰,這都是對他們的精神慰藉。

比如在公園里大家一起跳跳舞,那種摟肩搭背的感覺,也有學者稱之為淺層次的“性釋放”,這些都是他們獲得情感親密的方式。

電影《祝你好運,里奧·格蘭德講述了老年女性對性愛的探索

Q:為什么社會普遍會對老年人的性愛有負面想象?

A:因為老年經(jīng)常和疾病、衰老、遲緩這樣的詞匯掛鉤,性和愛似乎是一件格外需要身體和精神能量的事情,大家便自然認為老年人已經(jīng)沒什么性需求了。性是邊緣議題,“老年+性”就更加邊緣了。

此外,我們在文藝作品中塑造的老年形象也是非常刻板化的,女性都喜歡家長里短,男性就是大家長的模樣,沒有更豐富的人物形象。

在我們的家庭內部,老年人和我們之間也常常是等級化的關系。他們經(jīng)常和慈祥、和藹、威嚴這樣的詞匯綁定。不過最近有部電影叫《祝你好運,里奧·格蘭德》,講述了老年女性對性的探索,直面自己的欲望。其實從老年人媒介形象的塑造來看,這是一種突破。


目前,中國90%的老人居住的傳統(tǒng)居民社區(qū)
Q:老年人之間的性與愛,當把它移到養(yǎng)老院具體的這樣一個場景里,會有一些不一樣嗎?

A:在外部環(huán)境里,老年人尋求情感慰藉的途徑相對更多。因為他們生活在傳統(tǒng)社區(qū)里,有街坊鄰里關系,遛彎、買菜,跳廣場舞,這些構成了他們的日常。但養(yǎng)老院其實是一個“建制化”的特殊空間。養(yǎng)老院通過不同的單元、樓層、房間,將老人安置在了不同的區(qū)域。一定程度上,在養(yǎng)老院里,老人的社交比較局限。這個空間更加窄仄,老年人之間的情感交流也相對單一,主要表現(xiàn)為熟悉后的彼此照顧。

不過另一方面,老人們脫離了曾經(jīng)熟悉的社區(qū)或家庭環(huán)境,周圍也沒有鄰居和子女。他們也會一定程度上放下以前的長輩包袱。對待某些關于性的玩笑或行為,表現(xiàn)得更松弛。

此外,養(yǎng)老院的日常開銷大,只能壓縮成本,一個護工的工作量很大,要同時照看多位老人。養(yǎng)老院只能確保老人的健康安全,環(huán)境干凈整潔,至于他們的情感需求,很難依靠養(yǎng)老院的工作人員去滿足。
養(yǎng)老院的老人們在曬太陽
Q:在養(yǎng)老院里,老年人的情感出口有哪些?

A:我做田野調查的這幾年,會發(fā)現(xiàn),老年女性喜歡聚在一起聊聊八卦,他們也會像小孩子一樣,重新對性和愛感到好奇。

而老年男性則會將一部分情感投射到照料他們的女護工身上。護理員會幫他們洗澡,甚至換尿布,接觸到身體的私密部位。在長期的照顧中,老人會對護工有信任和依戀。有的老人還會吃醋和生氣,假如自己熟悉的護工多照顧別人一點,就和護工鬧小脾氣。此外,洗澡的時候,有些男性也會摸一下護理員的身體,作為他們的性欲和情感的出口之一。

就我的觀察而言,女性護理員們不會表現(xiàn)出明顯的生氣或厭惡。和我們通常理解的被性騷擾和受傷害的感覺不太一樣。一方面,在日常接觸中,她們能夠理解和體諒那些老人在孤獨、脆弱中的欲望表達,另一方面,護理員大多都是50、60歲的中老年女性,她們或許也會覺得自己的性魅力重新得到了承認,在彼此的玩笑中得到一點調劑和愉悅。所以在養(yǎng)老院里,大家對待性比我們想象中更加松弛、包容一些。

養(yǎng)老院老人孤獨地坐在院子里
Q:養(yǎng)老院如何管理老人們之間的交往?

A:在中國,養(yǎng)老院一般實行委托照料的制度,需要子女簽署委托服務的協(xié)議書,養(yǎng)老院一方面要負責老人的衣食起居,其實也是在對老人的子女負責。

養(yǎng)老院一般不太介入老人的交往,除非產生矛盾沖突,或者子女介入,比如有的老人不僅交往,還提出要結婚。那么對子女來說,或許交往可以,但是不希望父母建立新的婚姻關系。一旦發(fā)現(xiàn),他們很可能將父母接走。出于維持整個秩序的考慮,養(yǎng)老院肯定還是希望不要產生這類矛盾和太多情感上的糾葛。
Q:你覺得老年人需要性教育嗎?社會和子女應該怎么做?

A:我覺得是子女首先應該教育自己,是不是能夠給予老人自己的空間,給他們足夠的尊重。以及整個社會要有包容多元的文化環(huán)境,讓我們看到各種各樣的老年敘事。

還有就是,不要將這件事妖魔化,我們要轉換一下看問題的角度,比如,不要說“老年人的性”,這樣很容易把老年人對象化,讓我們帶著獵奇的感覺去窺探。我們應該轉換成“性,到了老年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”,這樣的話,這個議題就會和我們每個人息息相關。

其實在我們傳統(tǒng)的溝通氛圍下,子女能為老人做的很少。比如我記得有兩個老人,老高和謝婆婆,他們關系很近。后來老高生病被家里人接了回去。謝婆婆還會經(jīng)常提起他的名字,甚至有點抑郁了。

在生命的末期,兩個老人能夠相遇,并且彼此牽掛,那種感情不是多震撼,但是很動人。但他們沒法跟自己子女傾訴那種感情,子女也根本不知道。如果能在最后幫他們彼此傳個話,那該多好。

所以我只是希望作為子女,能夠正視老人的情感,并主動去了解和傾聽,這樣已經(jīng)足矣。

王秋雨為化名,為保護當事人隱私,部分細節(jié)已模糊化處理

供圖:吳心越(部分圖片來源網(wǎng)絡)

關鍵詞: 管理人員 阿爾茨海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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